显示页面过去修订反向链接回到顶部 本页面只读。您可以查看源文件,但不能更改它。如果您觉得这是系统错误,请联系管理员。 ======数字世界的公地牧羊人:自由软件基金会简史====== 自由软件基金会(Free Software Foundation, FSF)是一个非营利组织,它更像是一个为了捍卫数字世界公民自由而生的思想殿堂和行动先锋。它由理查德·斯托曼在1985年创立,其核心使命并非提供免费午餐,而是捍卫一种更深层次的“自由”——确保每一位[[计算机]]用户都拥有运行、复制、发布、学习、修改和改进软件的权利。这种理念,被精炼为四项基本自由,构成了整个自由软件运动的基石,它试图在一个日益被专利和版权高墙圈占的数字领域,守护一片属于全人类的知识公地。 ===== 创世纪:一台打印机引发的革命 ===== 故事的序幕,拉开于20世纪70年代末的麻省理工学院(MIT)人工智能实验室。那是一个属于“黑客”的黄金时代,但此处的“黑客”并非贬义,而是指那些对技术充满无尽好奇与创造热情的编程大师。他们秉持着一种不成文的信条:代码是知识,理应被分享、学习和改进。他们共享[[操作系统]]的源代码,互相修补漏洞,共同推动技术的进步。这个小小的乌托邦,就是理查德·斯托曼(Richard Stallman)精神世界的原乡。 然而,伊甸园的宁静很快被商业化的浪潮打破。许多天才黑客被公司挖走,他们过去无私分享的代码,被封装进了专有软件的黑箱之中,成了不可触碰的私有财产。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台崭新的施乐激光打印机。实验室的旧打印机卡纸时,斯托曼和同事们能轻易修改其软件,让它在卡纸时自动通知所有人。但新打印机的驱动程序是二进制的,源代码被厂商牢牢锁住。斯托曼无法修复这个恼人的小问题,他感受到的不仅是技术上的无力,更是一种权利被剥夺的屈辱。 这台沉默的打印机,像一座冰冷的纪念碑,宣告着那个开放、协作时代的终结。斯托曼意识到,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修改打印机代码的便利,而是所有用户掌控自己数字生活的自由。一个宏大的想法在他脑中酝酿:与其哀叹旧时代的逝去,不如亲手创造一个全新的、完全自由的数字世界。 ===== 律法与圣殿:GNU计划与FSF的诞生 ===== 1983年9月27日,斯托曼公开发表了一篇“讨伐檄文”,宣告了[[GNU计划]](GNU Project)的启动。GNU是一个充满极客式幽默的递归缩写,意为“**G**NU's **N**ot **U**nix”(GNU不是Unix)。他的目标雄心勃勃:从零开始,创建一个功能强大、性能稳定,且完全由“自由软件”构成的类Unix操作系统。这个系统中的每一行代码,都将尊重用户的四项基本自由: * **自由 0:** 运行程序的自由,不受任何限制。 * **自由 1:** 学习和修改程序源代码的自由。 * **自由 2:** 重新发布副本的自由,以便帮助他人。 * **自由 3:** 分发修改后版本的自由,让社区能从你的改进中受益。 为了给这个宏伟的计划提供法律、组织和资金上的支持,斯托曼于1985年10月4日正式成立了**自由软件基金会(FSF)**。FSF不仅是GNU计划的“大本营”,更是这场思想运动的“圣殿”。它最重要的创造之一,是一种被称为“Copyleft”(著佐权)的巧妙法律工具,其集大成者便是《GNU通用公共许可证》(GNU General Public License, GPL)。GPL如同一部“代码宪法”,它利用现有的版权法,规定任何使用了GPL代码的软件,其衍生作品也必须在GPL下发布。它像一种良性“病毒”,确保自由的火种一旦点燃,就能不断蔓延,而不是被专有软件所吞噬。 ===== 传道与远征:从EMACS到GCC ===== FSF成立后,斯托曼和一群志同道合的程序员开始了漫长而艰苦的“创世”之旅。他们不是空谈家,而是实干家,一行行代码地构建着理想中的自由王国。 首先诞生的是 **GNU Emacs**,这不仅仅是一个文本编辑器,更是一个可无限扩展的集成环境,被誉为“伪装成编辑器的操作系统”。它迅速成为程序员社群中的神器,也为FSF吸引了第一批忠实的追随者和捐款。 随后,更具里程碑意义的工具——**GNU编译器套装(GCC)**问世了。GCC是一个强大的编译器,能将人类可读的源代码翻译成[[计算机]]可执行的机器码。它是软件开发的“万能工厂”,没有它,几乎任何大型软件项目都无法启动。GCC的成功,意味着GNU计划拥有了打造整个操作系统的核心工业能力。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FSF和全球的志愿者们前赴后继,开发出构成一个完整操作系统所需的大部分基础组件:命令行工具、函数库、桌面环境……自由软件的版图,在他们的努力下,一寸寸地被开拓出来。 ===== 失落的方舟与新的盟友:Linux的到来 ===== 到了20世纪90年代初,GNU计划几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个“东风”,就是操作系统的核心——**内核(Kernel)**。内核是连接软件与硬件的桥梁,是整个系统的中枢神经。FSF自己的内核项目,名为GNU Hurd,因其设计过于复杂宏大,进展一直非常缓慢。GNU系统就像一艘建造精良、装备齐全的方舟,却迟迟无法等来驱动它的心脏。 就在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盟友,从芬兰赫尔辛基悄然登场。1991年,一位名叫林纳斯·托瓦兹(Linus Torvalds)的年轻学生,出于个人兴趣,编写了一个小巧而高效的内核,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为“Linux”。他将[[Linux内核]]在[[互联网]]上开源,并选择在GPL许可证下发布。 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GNU的“万能工具箱”与Linux这个强大的“引擎”奇迹般地相遇了。当开发者们将成熟的GNU软件套件与新兴的Linux内核结合在一起时,一个完整、强大且完全自由的操作系统——**GNU/Linux**——宣告诞生。这艘承载着自由软件理想的方舟,终于获得了强劲的心脏,扬帆起航,准备颠覆整个软件世界。 ===== 影响与回响:数字世界的深远变革 ===== 自由软件基金会的诞生与发展,对数字世界的塑造是深远且不可逆转的。 它的首要贡献,是为软件开发注入了**伦理和哲学**的维度。在FSF之前,软件主要是商品;在FSF之后,软件也可以是一种公共知识和文化遗产。它引发了关于“所有权”与“使用权”、“封闭”与“开放”的深刻讨论,至今仍在回响。 FSF的理念也催生了更为务实的“开源运动”(Open Source Movement)。尽管后者更强调合作开发的效率和商业价值,而非FSF所坚持的“用户自由”伦理,但不可否认,其根源深深植于FSF开创的土壤之中。 今天,由FSF理念孕育的自由软件,已经成为支撑现代文明的无形基石。从驱动全球绝大多数网站服务器的GNU/Linux系统,到数十亿安卓手机底层的Linux内核,再到无数应用程序和云服务中使用的GNU工具,斯托曼和FSF播下的自由种子,早已长成一片覆盖全球的参天大树。 自由软件基金会至今依然活跃,它像一位不懈的牧羊人,守护着数字世界的公地,时刻提醒着我们:在享受技术便利的同时,永远不要忘记追问——//“我们,还自由吗?”//